食物
罗兰·巴尔特
李永庚,《做活系列》(其一),年,综合材料
食物的象征作用,值得单独为其建立一套百科全书。我早就想过这一点,为的是反对“现代”烹饪书籍的单方面商业化。这种“现代”烹饪过分讲究被认为是“合理的”营养学,却完全不知道在今天食物还有象征作用和习俗功能。我们重新回到有关“卫生”、“健康”的意识形态大骗局上来。这种百科全书:从道教到《圣经》,再从《圣经》到列维-斯特劳斯(《神话学:生食和熟食》)。因此,我只(根据我们的资料)稍微地展开来探讨这方面的内容:节奏,物质,实践。每一方面又都是包罗万象的:在大地之上,在时间之中。宴会场景,VillaDoriaPamphilj大骨灰龛彩绘饰带,古罗马1.节奏=进食的节奏(时间表)。这里面有三个问题。(1)在共同体中的用餐时间。这是很重要的,因为:a.日常比其他时间更有节奏;不可变化的节奏与otium(乡下退休者的细致时间表。用餐:应对寂寞)的关系;b.在相遇的场合、宴请的场合(私下的庆祝)。埃及的独居修士:哪怕是独自一人,他们也都跟随着一种有规律的规范。一般说来,一天只用餐一次:大体在午休之后的下午3时。聚集修道制度的出现,发生了很大的变化,直至西方聚集修道制度建立起严格的规则:圣-帕科姆修道院。有时,当某人愿意的时候,他一天只用一次餐;有时,就在食堂里集体用餐(中午+晚上)+在自己的小室里用餐是可能的,但是,不能在住处留存任何东西。在苦行的背景之下,问题在于不见食物:或者尽可能减少用餐的时间,或者尽可能使各餐规律化,因为设计一种很好制定和很好坚持的规则,便是使时间成为透明的。规则是不存在的(更何况是自愿的、无规律性的)。(2)时间表与把斋:过度苦行(东方的独居修士)通过取消一些用餐而进行斋戒来实现。在许多圣徒传记中,存在真正的多日绝食,而且经常如此:一天忍饥,只用餐一次。由此,出现了“完整保存传统的”反应:真正的斋戒并不在于突然和彻底地取消食物,而在于一直保持着饥饿状态(今天,便是减肥疗法的规则:吃得很少,但却常吃)。圣-热罗姆(SaintJér?me)(4世纪)曾经对年轻的寡妇菲里娅说过:“最好选择干净的食物,胃口总是感到有点饥饿,而不要连续三天斋戒:最好每天吃得少一点,而不要无间隔地大吃大喝。”关于断断续续的斋戒,圣-热罗姆说其是“贪婪的节制”[8]。我们指出,圣-热罗姆指责的节奏曾经在几个世纪里成为经济的制约。资源的无规律性→一种忍饥的饮食制度与突如其来的大吃大喝之间的无秩序交替:这是中世纪常见的饮食习惯。由此,出现了我们所不理解的、也是不现实的对过去套餐的描写特征:人们只指出这样一点(饮食的奢华场面)。从繁杂的服务内容来看,今天似乎是做不到的(即便在布里亚-萨瓦兰[9]的书里也是不可能的)。再就是,就餐就像是陈列财富和交换礼品的场合,是非常丰盛的:每个人都可以享用他所想要的东西。达·芬奇,《旷野中的圣-热罗姆》,约年,x75cm(3)另外的避食方式:不获得食物、将食物拒于交换限制(工作就是为了糊口,就是为了有牛排吃)之外。这便是食物的施舍做法:要求食物或由人提供食物(实物赠与/以钱赠与)。这些是普遍做法。但是,最有意思的是佛教的食物施舍的象征做法。在三方面避食:a.不去赢得,而是等其自来;b.不求供给;c.不看食物。实际上,锡兰的寺庙,尽管外来的布施(人们将食物送到寺庙)越来越少,但讨斋继续延存,并保留着其完整的象征意义。讨斋大体在10至11时进行。僧侣们一个接一个地出门,每个人都代表一组僧侣(他们大体在11时30分返回,12时用斋),他们把钵抱在怀里,但却掩盖在长袍下面。僧侣走路时,眼睛都朝下看,缓慢却并不犹豫。他们有时在一家门口或商店前停下,一动不动地静候着,而不走近大门。有人出来了,撩起他们的长袍,将食物倒进他们的钵中,或者把钵拿到厨房里将其盛满,再放置于僧侣的胳膊之下。俗人向其致敬,僧侣小声地念几句祈福经,随后慢慢地离开。=一动不动、静而不躁、不看食物的修士。我们在后面还会指出所有的放弃过程,不只是食物的放弃过程,甚至包括其放弃要求的过程:是大的伪善还是大的德行(我倾向于后一种)。总之,这里显然有两组与一些不同的结构(从本义上讲,与一些不同的意识形态)相联系的节奏:(1)一种苦行的节奏,它极力削减食物(惩罚身体);(2)一种中性的节奏,它静候食物,使讨斋要得透明、平淡、不动情。《寻访千利休》,电影截图,年2.物质在这一点上,所涉及的问题仍然非常之多,特别是围绕着作为人类学-人种学之爱谈话题的禁忌,还不要说精神分析学。(1)禁忌的划分:被禁止的/被允许的普遍知道的禁忌:肉/鱼(封斋期);动物物质/植物物质(素食主义);有鳞鱼/无鳞鱼和其他犹太教的禁忌(不能在母山羊的奶中煮山羊羔,不能吃诺曼底的牛肉片),以及符合犹太教戒规的全部问题。我将只指出两种不大为人所知的禁忌,因为它们很好地说明了禁忌的复杂之处(摆脱不掉的梯形墙)、划分的细致性。a.东方的独居修士。基本的情况是:色拉菜(莴苣、lachana[10])、绿色蔬菜(生的)、食盐、面包(每天:两张饼,每张六盎司=古罗马的半公斤#[11]克)。≠禁忌食物:熟食、葡萄酒、油脂(除非每个星期六聚餐的时候)、豆科植物。关于油脂:帕科姆的最早修行者看到破碎的食盐粒上有油脂:“上帝在受折磨,而我却食用油脂!”[12](油脂:不只是一种液体,它还是一种有浓度的、很有营养的物质,参考:喝汤+也许是实现舒适的润滑主题≠不光滑的、干燥的、表面粗糙之物。)带夹的蔬菜(青豆、蚕豆):接近淀粉性植物的食用植物,也许是因为过分有营养。但是,在道教之中,有对于谷物的严格禁忌;不过,却赞成除了奢华、节制和错误之外的任何象征。谷物招致死亡(道教想使肉体——而非灵魂——成为不死的),因为谷物在肉体中产生蛀虫,而蛀虫在肉体中蚕食生命力(=卓越的生命存在)。有三种蛀虫:其一,青色老者(Vieux-Bleu)(使人眼盲、耳聋、脱发、掉牙、塞鼻);其二,白色姑娘(Demoiselle-Blanche):使人心跳、哮喘、忧郁;其三,血色尸体(Cadavre-Sanglant):使人腹痛、风湿、皮肤萎缩、虚弱、早发性痴呆[13]。抗争:“拒食五谷”(米、黍、小麦、燕麦、大豆):“这五种谷物是剪刀,它们割断生命、腐烂五脏、使生命短促。如果你希望不死,那就让你的肠子自由一些!”五谷是不吉祥的,因为它们是地球的精华,属于阴,而太阳则属于阳。我引述了道教,因为禁忌在此并非直接地与一种错误(因此,与通过苦行来赎罪)相联系,而与对身体的一种玄学解剖相联系(需要研究:我们的身体是历史的)。b.其他的细致划分:对佛教僧侣的施舍(见前文)。如果是已经做好了的(蔬菜、鱼、肉),他们可以接受一切(放进他们的钵中),而不接受葡萄酒。如果给他们的食物不是做好了的,他们就既不能接受肉,也不能接受鱼,还不能接受禽蛋。佣人们可以购买肉和鱼,但不能购买禽蛋,因为在打碎禽蛋时,也就杀死了生命=这同样是放弃责任,就像讨要食物那样。人们并不拒绝物质,但避开在自己身上进行任何行动:参考无为,即无-动作。方程式便是:不-动作,不过,却还要活着(很难解开的一个方程式)。《信贵山缘起绘卷之飞仓》,12世纪晚期,现藏奈良朝护孙子寺(2)食物的内涵(富有内涵的食物)a.一份套餐,一被人看到或被人讲述,就带有了超出其唯一功能的意义。这与念出“火腿+生菜+土豆”和“肥鹅肝、配有块菰的鹌鹑、野鸡、芦笋等”不是同一回事。这并不仅仅是从事实到标示[14]、从标示到符号的一种简单的转换机制:珍贵说明稀少,而这种标示就变成了符号,即奢华(或庆典)之符号。这是因为,一旦有了符号,符号就被放进了一种独自运转的、对话形象的复杂系统之中了[15]。蔬菜牛肉汤=农村特色、大众化(从前,在巴黎,在马车店餐馆里多见粗盐腌制的牛肉);为了赶时髦,可以返回奢华性展示。食物有着一整套具有社会形象的系统。例如,比萨饼充满变化的历史:最为平常的食品(最早是那布勒斯平民百姓的食品)→在巴黎,就成了赶时髦的带有意大利特色的食品→重新成为一般的、为夜间出行者所欢迎的低价食品:例如圣-热尔曼(Saint-Germain)大街的比萨饼店[16]。这个系统显然需要根据每一个时代来进行描述。在布里亚-萨瓦兰的著述中,一些典型的套餐都表示社会的高等级地位,这是真正的套餐编码,但是就像在任何语言之中那样,它有一种历时性(布里亚-萨瓦兰#[17]):第一系列[18]假设收入:法郎(一般水平)一大片圆切牛肉,带大块肥油,在肥油炸出的汁中煎熟;一只农家火鸡,膛内装满里昂的栗子;几只肥大的笼养肉鸽,用薄片肥肉包着,适当烧烤;打成泡沫状的蛋白;酸菜炖香肠加斯特拉斯堡熏腊肉。语言表达:“吆!看起来真不错,我们该充分享用!……”第二系列假设收入:1法郎(小康水平)一块配有作料的通体粉红色的牛里脊,在其原汁里烧烤;四分之一的狍子,带酸渍黄瓜的肉末汁;一条清炖大菱鲆鱼;一条按照普罗旺斯的方式加好了盐的羊大腿;一只加了块菰的火鸡;新鲜青豌豆。语言表达:“啊!我的朋友,您真是太客气了!真像是婚礼和宴会。”第三系列假设收入:法郎和更多(富足水平)一只3公斤半的家禽,膛里塞满佩里戈地区(Périgord)的块菰,直至成为球状形体;一大块斯特拉斯堡的肥鹅肝糜,加工成堡垒一样的形状;一条很大的产自尚博尔的莱茵河鲤鱼,金光闪闪,还有许多装饰;几只用香菌熏透了的鹌鹑,放在一些带有罗勒菜的面包片上;一条加了作料的淡水白斑狗鱼,膛内加了肉馅,四周是虾味奶油;一只烧烤正好的野鸡,少量作料,摊放在按照神圣同盟时期的方式烧烤的一块烤肉上;一百条直径为五六法分的新鲜芦笋,配osmaz?ne汁[19];按照普罗旺斯方式烧烤的两打雪,就像在《尺牍大全》和《菜谱》中说的那样。语言表达:“啊!先生或阁下,您的厨师真是一位可爱的人!我们只能在您家看到这些东西!”菜肴具有在历史的交易所上市的价值。在布里亚-萨瓦兰看来,“打成泡末状的蛋白”:“一般水平”的符号→今天,好的餐馆。食物内涵的体系=食物的重要象征的世俗痕迹,这种食物想象性地从“本质”(玄学的、宗教的)转移到了社会层面(“社会”变成了我们的“本质”)。彼得·阿尔岑,《肉食静物》,年,木板油画,xcmb.有关食物的符号学?内涵的编码=其第一部分。但是,这并不是全部,还有另外一个符号学问题:食物一词的外观(即“景象”)。一般说来,我深信,单词与指涉对象之间的关系一经确定,便永远不能简缩为一种普遍模式。读者、听众,都与单词之间具有依据各自的指涉对象[20]而产生的一种区别性关系。这大概正是尼采所希望的那种积极的语文学研究的途径:即有关力量、区别、强度的语文学。阅读只有在考虑与(单数)单词的关系时,才可以(才将可以)找到其理论,因为这种关系因情感、因欲望和好恶等而有区别。在某些单词中,就像闪光灯那样,闪现着一种形象,即一种对于指涉对象的观念:我在阅读“煎鸡蛋”时,必然伴随有一种很短的食欲运动或恶心运动[21]。→在任何叙事或关系之中,阅读一些套餐菜谱,那便是处于两种符号学轴线的交叉点上:内涵与情感。c.某些需要阅读的菜谱的例子,因为它们是在一种符号学阅读中被考虑的。(自然,情感性阅读不能被任何解释所承担。它属于“使人想要”/“使人反感”之类。)→这类似于象征性解释的练习,我只想指出:——锡兰的佛教寺院。早餐:加糖的茶或咖啡、面包、饼、黄油、果酱、蜂蜜。午餐:咖喱米饭、蔬菜、鲜奶或凝乳、水果。晚餐:加糖的茶或咖啡,但没有奶或果汁。→饮食上有节制,素食,但带有西方特征和舒适:根本没有苦行之说。——集体生活成员,法国#[22]年。中午:一盘香菇煎蛋、一盘生菜、一块山羊奶酪。晚上:土豆或米饭拌蒜、烧烤栗子。→粗糙、带有法国特征、半素食、崇尚素食主义。——集体生活成员,法国#[22]年。中午:一盘香菇煎蛋、一盘生菜、一块山羊奶酪。晚上:土豆或米饭拌蒜、烧烤栗子。→粗糙、带有法国特征、半素食、崇尚素食主义。”——梅拉妮的食物。她生活在令人难以置信的污秽之地,她是被非法监禁的,但却是反常的:食物讲究,而且是非常奢华的、贵重的(她的母亲却是吝啬的)。早餐:只要一杯“殖民地公司”牌[23]的巧克力,没有面包。午餐:一条油炸鳎目鱼、一盘煎羊排和炸土豆条;有时,则是由(普瓦捷的)法兰西大旅店(H?teldeFrance)送餐:白切鸡蘑菇、橙红色浇汁鸡、牡蛎、肥鹅肝+高级葡萄酒(波尔多葡萄酒,2到3法郎一瓶)。晚餐:只要一块蛋糕或一块名叫“耶稣会教士”(?[24])的点心。→法兰西特征、富贵派头、任意性。——若斯朗(Josserand)一家的饭食:典型的处于拮据状态的小市民家庭,忍受着顾及“抛头露面”、“呈现变化”和“掩人耳目”(拉比什的一个剧本的名称)[25]之苦。为了哄骗那尔西斯(Narcisse)叔叔,他拿出5万法郎给其中一个女儿购买嫁妆。他们的饭食:黑奶油鳐鱼,让人怀疑是加多了醋+肥肉圆馅饼(鱼肉香菇馅酥油饼,鸡肉酥油饼)+锅里有一块小牛肉,用水泡得鼓鼓的青豆+香草醋栗味冰激凌。我们要指出,根据叙事的需要,左拉自己提供了所指,或至少他将能指分为:其表面上客观的高级水平——如果人们相信名称的话(鱼、头菜、烤羊腿、冰激凌=好的水平)+衰败属性(肥油、过多的醋、用水泡得鼓鼓的)。这便是叙事的主题。资产阶级:在不同的现实之上显示的外观(通奸、拮据)=社会谎言[26]。——孤独人的套餐(单身人的主题)。对所在居民区低等级餐馆饭菜的可怜描写:于斯曼斯的《在沃露》(AVau-l’eau)与左拉的叙述手法相同。整个食物都内涵地表现着城市单身汉的低落、后继无人的悲观情绪,内心都呼唤在修道院中实现神秘的再生,≠孤独哲学家的食物:是有节制和令人满意的食物。斯宾诺莎,晚年曾退隐到沃尔堡(Voorburg)的一个卧室里。有一整天,他只食用一种加奶和黄油的汤,外加一罐啤酒。还有一天,他只吃了一点加葡萄干和黄油的麦片,他一个月喝一公升葡萄酒。→节制、简朴、自然(参考:锡兰的僧侣)。自然,这里涉及的是内涵。不涉及与哪一种社会条件相联系(即属于一种社会学)的客观属性,而是涉及符号(即符号学)。这里有一种图像游戏,即镜子游戏。在叙事文中、在一个文本(圣徒传记、新闻报道、小说、生平传记)中被采用的食物:就是我们阅读到的那种食物。但是,我们在相互阅读之外,还做什么呢?我们相互阅读时正在吃东西:食物就像是个人的隐私(高等研究院研究班的情况,63—64)[27]。有没有一种无形象的真实呢?形象是直接的、共存的,需求依靠欲望,标示依靠符号,而功能则依靠象征。张大千手书菜单,-79年3.实践=共同生活的问题:即严格意义上的共生性。我写这一部分,是为了帮助记忆,因为人种学材料非常之多:它包括宴会、组织和聚会的,有关共同进餐的整个礼仪。我在此仅想指出材料中的几方面重点。——独自用餐的恐惧似乎是都有的。对于诅咒的注释:本质之中的孤独。因此,出现了哲学或神秘主义方面(隐士,斯宾诺莎)大转变中的特权对象+有时独自一边读书一边用餐的自恋式享受。(纪德在吕特西亚旅馆[28])——相通的仪式:共同摄食一种象征性食物,而这种食物的分配就是象征性的。≠不与诗人一起用餐。相通:包容仪式、整体化仪式、模仿仪式(参考:柏拉图的《会饮篇》,整体性言语行为)。——着迷的相通:因食物的作用(饮料的作用)和把身体聚合在一起的作用而剥夺主体的个人外壳。这方面的极端形式:狂欢。但是,在我们的文明之中,有一些引发这种着迷状态的乏味的替代形式:宴会、家庭聚餐。烈性酒、食物+超长时间→某种借助于时间获得的中毒状态:狂欢的本意是不去自我约束。参考:巴尔干半岛民族的超级享乐[29]。——喜爱社交作为相遇机会:共同用餐是一种隐藏的色情场面,而在这种场面中会出现一些事情。《魔山》中写道:“由于兴趣和他们内心压力的缘故,他们对于这几次吃饭都评价很高。”+在餐桌上改变位置:位置的选择是带有色情考虑的(参考:《会饮篇》)。喜爱社交包含着两种效果:(1)快乐之多元决定论(布里亚-萨瓦兰说过,就餐所引起的快乐只在第一小时中出现)[30];(2)色情是处于间接位置的——相对于“正式的”即美食方面的快乐来讲,也就是说,是处于倒错的位置(次级享乐)。——在聚集修道实践中:共同用餐(从圣-伯努瓦开始)。借助于独自阅读一篇圣文来避食(参考:前文),但同样也避开了社交所带来的快乐。安瑟尔姆·费尔巴哈,《会饮》,-74年,布面油画,xcm结论或至少是最后注意的几点:——食物,与生命有关、与(生物学的)活力有关。根据换喻的变化:因为生命具有一种意义、一种价值,有关生命的所有隐喻,都依靠食物。在生命的变化与食物的变化之间,存在着一种象征性交换:胚胎的滋生(吸收物质以便生长)/母乳对于婴儿/断奶。——《魔山》中疗养院里的患者。他们是为了拯救自己的生命住在那里的,即在疾病之外获得重生。人们为他们提供的食物是非常易于吸收的,人们向他们填塞食物,为的是把他们变成新的人。但是,反过来说(这是符合逻辑的,一切都要看从什么地方开始),减肥疗养[31]:通常与“改变生活”、过另一种生活、重获青春、成为自己欲望的主人因而成为世界的主人的想法联系在一起。——从一种食物过渡到另一种食物。结婚时:从母亲的食物过渡到妻子的食物(这一食物,如果妻子接受,就将变成第二位母亲的食物:小市民称他们的妻子为“妈妈”就是这个道理)。这种过渡构成一种完整的工作:既是服丧,又是重生。*本文选自《如何共同生活——法兰西学院课程和研究班讲义(-)》,[法]罗兰·巴尔特,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,-07。[1]在讲课开始时,巴尔特首先回答了听课者写给他的几个问题。(1)在“花”与“脱离社会性”之间没有联系,被解释为是由于命名与字母表之间双重的任意性造成的:因为首字母是法语中最常用的字母。(2)“象征”一词是根据拉康的意义来使用的,但更为一般地说,是根据几乎是“人类学的”意义来使用的。于是,巴尔特做了这样的结论:“我们需要词语的不纯洁性”;尽管有“太多的概念”,但“语言”和“主体都是要死去的”。——编者注[2]热尔特吕德(Gertrude):欧洲古代一位著名修女的名字。——译者注②巴尔特口头上解释:“却是卫生、适宜被感觉为像是污染。”——译者注③巴尔特口头上评论:“应该一直提出这样的问题:我用我的言语来丢弃哪些言语呢?”——编者注[3]巴尔特口头上评论说:“专有名词,便是指向一个无可比拟的词。”——编者注[4]见年3月2日授课讲义有关“沙尔特勒人”的注释。[5]“在如此之大的挫折之中,对您来说,留下了什么呢?——我。/我说的是,我,这已经足够了。”(《美狄亚》,Ⅰ.5)实际上,梅黛只不过刚刚发现了伊阿宋的背叛。[6]年1月,尼采在一张写给科西马·瓦格纳(CasimaWagner)的纸条上写道:“阿里娅娜,我爱你。”[7]巴尔特口头上评论:“我们有时可以在自己身上测量到用‘他’或‘她’去称呼一位自己喜欢的人时所遇到的强大阻力。不管怎样,我所感觉到的是这样。”——编者注[8]见费斯蒂吉埃(A.G-J.Festugière):《东方的僧侣》,同前,卷一,67页。[9]布里亚-萨瓦兰(AnthelmeBrillatG-Savarin,—):法国行政官员、美食家和作家。他在美食方面的代表作为《美味生理学或对于卓越美食的思考》(LaPhysiologiedugoǔtouMéditationsdegastronomietranscendante,)。——译者注[10]Lachana(希腊语):蔬菜,菜园中的茎状植物。[11]见年3月2日授课讲义有关“沙尔特勒人”的注释。[12]德拉盖:《荒漠中的神甫》,同前,61页。[13]这一段有关道教中三种蛀虫的名称,我曾向中国道教协会网站请教。我很快就接到了《中国道教》编辑部尹志华先生的热情回复。在此,我谨向他表示诚挚的感谢。现将他回信的相关内容摘录如下,以供读者参考:“您来信所说的蛀虫,在道教中称为‘三尸虫’。唐代段成式《酉阳杂俎》说:‘上尸青姑,伐人眼;中尸白姑,伐人五藏;下尸血姑,伐人胃命。’”我认为,《道教》一书的法国作者没有完全正确地命名这三种蛀虫,因为在汉语中,三尸虫中都有“姑”字,翻译成法文,首先,要将三个名称都按照阴性称谓来处理;其次,其译名中都应该有“姑娘”或“小姐”的意思出现。按照这种要求,命名中只有第二个名称是对的,另外两个,作者均将其处理成了阳性名词,而且第一个称谓从法文翻译过来是“青色老汉”,第三个称谓则成了物质名词。但我想,我在此保留作者原来的称谓也许不是坏事,因为结合前面有关老子原话的法文译文来看,它反映了跨文化传播中的多样化理解比较普遍的现象,也说明了翻译活动中强调“信”的重要性。——译者注[14]标示(indice),符号学术语。按照索绪尔的理论,标示是一种非一符号;罗兰·巴尔特则将其确定为一套尚不被人理解用意的“标记”。——译者注[15]巴尔特口头上评论说:“食物符号学是符号学非常有可能的分支;很有可能建立起一种食物符号学,但它将是一种非常复杂的符号学,这种符号学将不能制定一些简单的名单、一些简单的词汇。”[16]巴尔特口头上评论说:“这便是比萨饼辩证法的终点。”——编者注[17]见年3月2日授课讲义有关“沙尔特勒人”的注释。[18]巴尔特在课上读出的这段文字,在手稿中未出现。[19]“……这是一种(在味道上)很珍贵的作料,从本性上讲,与红肉(或已经加工好的肉)搭配相宜。”(《解读布里亚-萨瓦兰》,OCⅢ,)[20]指涉对象(référent):符号学术语,指由自然语言的单词定名的所有事物,也指真实世界上的所有事物。——译者注[21]法国的“煎鸡蛋”,只将蛋白部分煎熟,蛋黄部分则煎到微熟,甚至保持一点都不熟的程度,此状常会引起“恶心”的心理运动,食用时需撒些盐粒。——译者注[22]见年3月2日授课讲义有关“沙尔特勒人”的注释。[23]巴尔特口头上明确:这是“一个品牌名称”。[24]巴尔特口头上评论说:“我猜想是带薄荷味的,但这只是一种直觉。”——编者注[25]《掩人耳目》(LaPoudreauxyeux),欧仁·拉比什(EugèneLabiche)和爱德华·马丁(EdouardMartin)的剧本():马林雅尔(Malingear)与拉蒂努瓦(Ratinois)两家,都是小资产阶级家庭,他们为了使两家孩子成亲而相互卖富。[26]巴尔特口头上回忆了他年轻时在国外当教师的情况:在同事们之间安排的用餐中,人们发现了与若斯朗家中同样的烹饪规则、同样的等级考虑。[27]“当代意指系统汇总”,“Inventairedessystèmesdesignifications-contemporaines”。巴尔特口头上提及这次研究班。他曾希望搜集到一些套餐菜谱,但他注意到,他的学生们“非常不愿意承认在家里即在私下吃些什么……而公开地谈论自己吃什么东西,几乎相当于是性禁忌”。——编者注[28]Lutetia,这是位于巴黎第六区拉斯帕伊大街(Raspail)的一个旅馆。在“作家作为幻觉”片段(《罗兰·巴尔特自述》)中,巴尔特指出,他瞥见纪德“一边吃梨一边在读书”(OCⅢ,)。[29]巴尔特在课上提及了年他在罗马尼亚居住的日子。[30]“布里亚-萨瓦兰说:因此,关于就餐所带来的快乐:‘餐桌,是人们唯一在第一小时中没有烦恼的地方’。”(《解读布里亚-萨瓦兰》,“LecturedeBrillat-Savarin”,OCⅢ,)[31]巴尔特口头上评论说:“一种减肥疗养,便是一种宗教行为。”——编者注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#个上一篇下一篇